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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鏡回天錄

化老和尚著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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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. 常仁大師──即王孝子

大師藉吉林省雙城縣,正黃旗四屯人。生於晚清末葉。未曾讀書,而秉性純樸,得天獨厚。年十八歲,受楊一廬墓影響,而發心向雙親晨昏定省。其父染有阿芙蓉癖,大師做工得錢而供給之。每吸煙時,大師則躬親在側,侍奉不怠。而其父素有煙迷之疾,逢煙則睡,或久或暫。大師必俟其醒而後始就寢。日日如是。

一日其父醒覺,生大慚愧。曰:「吾吸煙即睡,而汝侍立,不肯就寢,日間又要做工,長此以往,將累壞汝矣!吾決意戒除煙癖。」師對曰:「請勿戒除,兒雖無能,但勤於工作,尚可供應煙資。」其父曰:「汝之孝思,誠屬可嘉!唯吾不忍見汝太過辛苦。如汝不順吾意,遂吾戒煙之志,即非吾子也。」由是師不敢復諫。

師二十八歲時,其父母於一月中相繼逝世。安葬後,師即夜守墓於露天中,日工作於炎陽下。經過兼旬,鄉親戚友等始知。於是集資結茅,以避風雨。而門窗未造,僅用木板遮擋。

一夕,二狼突至,撲門而入,師大怖畏,欲逃無路,防禦無能,惟閉目待噬,而心如兔蹦,忐忑不安。自思為親廬墓,雖被狼吞,亦屬死得其所矣。此時兩狼採取前後夾攻策略,各以前爪搭於師之左右肩頭,嗅嗅不已。師於此際,放下身心,攝念觀空,洞悉一切無常無我,但默誦念南無阿彌陀佛聖號不輟。時間不知過去幾許,而狼竟自動撤退離去,並未傷師毫髮。師大奇之。繼思此必有佛菩薩默默中護佑,故有此感應,否則豈能復有命在?由此念佛誦經日益精勤。

一日其妻至,勸其返室,否則離婚。師不答。旋復偕男友表現出親暱行為,師亦不為所動。彼相偕離去,不復擾亂其孝行。

村有孟豆腐匠者,乃一勤儉之農夫也,聞其風而受感化,發心做護法,供給飲食,風雨無間,瞬息三載已逝。師立志止語,不吃煙火熟食,日僅以生米麵 合凍水療飢渴。常坐不臥,修習金剛三眛不壞法身,輕安屢現,妙定恆生,因果輪迴,瞭如指掌矣。

師有俗家姪女,志欲出家為尼,而家中不許。女往就教於師,憑其決定可否。但師已止語,始終未發一言,久久始去而免纏擾。

師於靜定中,觀察其胞妹商夫人,因家庭爭吵而萌自殺之念。於是以簡單字條示孟老修行,令其往勸不可自殺。孟即至商宅,睹其妹正對鏡梳妝,流淚哭泣甚悲。孟云:「汝兄已知汝受委曲,使我來勸解汝。切勿意氣用事,致鑄成大錯,遺憾無窮。」商夫人驚詫之下,幸獲再生之希望。

某日,其外甥王克勤被仇家會土匪所綁架,目的非為勒索金錢,而志在殺害,報仇雪恨。師於定中以妙觀察之力,洞悉其事。適於此際,匪徒放槍射擊其甥,師以神通妙力撥槍落地,其甥逃跑無縱。然冥冥之中有索命鬼,未得償命,不肯罷休。知為師所阻,乃尋其二胞弟,附其體,手持大刀至墳。揚言:「王孝子,汝能救外甥,今吾殺汝胞弟抵償。」言訖作自刎狀。但刀雖舉於空,不能下落,師毫不為動,趺坐默誦金剛般若波羅蜜經,相持甚久。

斯時孟老修行心驚肉跳,坐立不安,忽憶孝子墳或有事故發生,急往視之;果見此怪狀,逐奪刀解圍釋怨,超薦冤魂。

師廬墓守孝,不語,生食米粉,又已三年將滿。端坐思惟,千廣二山,乃修行老比丘參禪習定最佳寂靜處。擬守制圓成後,則潛往修聖行。遁世出塵,志在獨善,而期得大解脫,成菩提聖果。俗云:「一子得道,九祖超生。」忽於定中覺照,知明日必有貴人降臨。於是秉誠相待。次日上午十時許,來一挑高擔之窮和尚。師以心問彼:「從何處來?」僧以口答曰:「自千山來,特為汝指點前途方針,予本明朝遺臣,看破富貴如春夢,功名似浮雲,退隱岩穴,專心致志,期悟無生。蒙佛慈悲, 年雖三百餘歲,仍然健壯如昔,不知老為何物。汝誠心守墓,孝感動天,德化群倫。緣在雙城,非在千廣山也。」

師廬墓六年,禪定三昧成就卓著,不可思議境界現前。神通妙用,潛移默化,度人無量,婦孺受教,達貴皈依,孝德廣被,普及群倫。除服日,周圍四十八村父老兄弟,聯合舉行盛大慶祝儀典。並宣誓結盟,擁護三寶。啟建三緣寺,永作道場。

當時雙城縣後九家子吳宅,闔家八十餘人會議,迎請師至其府中閉關,虔心供養,恭敬禮拜。某年六月二十五日,馬王神誕,吳宅慣例,殺諸祭祀,以邀神庥。正捉祀豬時,而豬即逃走,越數高垣,入師關房中,跪於師前,兩眼流淚,悲鳴不已。吳氏眷屬目睹此異,不勝驚駭,歎未曾有。師語豬曰:「汝業報所感,當往認賬。汝脫此業報之身,吾即超度汝往生人道;莫昧夙因,專修梵行,功圓果滿,當證菩提,永脫輪迴之苦,而獲涅槃之樂,豈不善哉。」其豬聞已,欣然受教,自往就戮。

後師約吳氏昆仲,謂之曰:「今日所殺之豬向吾跪拜求救,賢眷屬各皆見之矣。」對曰:「然。」師曰:「自今日始,府上若能闔家茹素,永斷宰殺,吾則仍居於此。如或不然,吾即他往。不再接受君等供養矣。」吾氏昆仲急召集家庭會議,一致通過,全家皆食齋 ,不復殺生。即所僱傭農工人等,亦皆素食。(筆者曾親至吳家調查此事之詳細經過,果為事實。)由此影響,四鄉吃素風氣大開,皈依三寶者達數萬人之多。

中國風俗,結婚第一年正月必赴岳家拜年。吳國忠之孫伉儷循例,乘馬車往岳父家拜年。二地相距百餘里,行至中途,突見大師亦坐於車內。問之欲何往?曰:「跟汝往岳家逛逛去。」新娘認為彼衣服襤褸,頭面垢穢,觀瞻不雅,請勿偕往。 師曰:「汝等不往,我亦不往,否則吾必同行也。」彼夫婦無奈,祇得驅車返舍。不久聞所經之路,前邊土匪數百,正在洗劫來往行人車輛,搶馬綁人,勒贖鉅款。及視車中大師,竟不知何時已離去。詢問其堂祖父國選翁,則云:「吾與老修行共打坐片刻,未起於 座。此必老修行化身拯救汝等,速叩謝之。」

修行功夫頗有相當之程度,則必現種種境界而考驗之。一日,師所居之關房,忽然起火焚燒,房中儲存火藥兩噸餘,子彈四箱兩萬發,如被波及,則全宅必毀。當時有十餘名工人首先搶救,合力托拽大師,而大師猶如石像,重逾千斤,寸步難移。吳宅小童等,則見房上十數個王孝子以水滅火,不久之頃,其火自熄。人皆稱為咄咄怪事。其後大師語吳國選曰:「此火乃我性中所招感。當時吾如定力不足,稍為動搖,則我此肉身已化灰燼多時矣。危乎哉。」

時值日寇入侵,我國東北遍地混亂,軍匪不分,燒殺搶掠,綁架勒贖,無日無之。吳為地方首富巨族,久為劫擄對象。但畏其人眾槍多,未敢輕舉妄動。於是糾集匪黨三千餘眾,圍而攻之,是時吳氏眷屬早已避居雙城縣城裡,家中只留守門及工人共七人而已,實難防禦。然賊匪遠望吳氏牆頭,竟有無數官兵荷槍實彈相向。已接近圍牆者,因門牆堅固,亦無法攻破。乃以柴草滿載車上,縱火焚燒,然後將車推至門前。爾時天忽驟陰,大雨傾盆,將火澆熄。匪計已窮,互相詰責曰:「吳氏乃地方大慈善家,我等不應搶劫,否則必遭天譴,火速撤退。」事後師告吳氏 曰:「今日乃關公顯聖,嚇退眾匪,保護善良。城中關帝廟泥馬累至通身流汗,如水洗矣。」次日消息傳來,果如所預言。

中俄戰爭英雄韓光第旅長族人韓立中,字樹棟,留學日本。歸國後任縣政府首長。其夫人宿植德本,善根深厚,信仰正教。前往拜訪大師後,其妻感覺大師每日坐其頂上。因復往請問,以何因緣而有此相?師示之曰:「汝前生皈依吾 座下,頂戴奉持吾法,心意恭敬,虔誠懇切,供養於吾,故有此感應耳。」立中夫婦聆教生大歡喜,乃發願皈依三寶,擁護建造寺院。三緣寺各工程,多賴其大力推動與支持,得以竣工。師循業示現病相,全身生滿瘡痍,不食不語旬日,亦不睜眼。眾弟子盡皆驚懼,束手無策。韓氏夫婦則長跪不起,痛哭流涕,經三日夜,請師住世,勿入涅槃,師病果不藥而癒。

孫成發者,乃新五屯居民,亦曾守孝,人皆敬重其品德。與師結為同參,出入相偕,人稱之為孫老修行。有族弟名成寬,素不信佛。日本修造平房站軍事區樓宇,其子在廠中工作。廠中鐵釘數箱被盜,日人懷疑為孫氏子所偷盜,逐將成寬父子拘捕。嚴刑逼審,以水灌入鼻孔,飽而復吐,死而又生。然正當孫氏父子於非刑難煞之際,忽見大師及成發二位老修行立其側,手持念珠,稱念「南無阿彌陀佛」不絕,而彼等則毫無痛楚之感覺。旋獲釋放,驅車至寺,叩謝大師。從此亦皈依,信佛茹素矣。誠佛法不可思議哉,

李景華居士住前興隆,年三十五歲結婚。十餘年來未有所出,秉誠往拜求大師,願得佳兒,則永護道場,供養道糧;每年助小麥五噸,銀洋兩萬元。師首肯曰:「善,汝發此大善心,吾為汝祈請十方諸佛菩薩,當滿汝夫婦之願。然仍須好自為之,加功進步,勇猛精進,以邀神庥。」於是李氏夫婦即請求皈依三寶,終身茹素。後於一年中,果得麟兒,聰明異於常童。能言即日日念佛不輟,尤善焚香拜佛,敬重僧人。余(筆者)曾數至李宅,此子待余非常親切,留余食宿,數日 始放行,足徵其夙根深'厚,將來定為大護法也。

日本侵佔東三省,偽設滿洲帝國,皇帝為「康德」(即清遜帝宣統)宮廷內府大臣熙洽,因涉嫌不忠,待懲處,惴惴不安,擬自裁。持手槍向頭欲射擊,忽見一頭陀僧立於面前,謂之曰:「汝之嫌疑不久當大白,切勿自殺,並當為百姓謀福利。」如是者三現其身,熙大臣問師何名及居處。答曰:「吉林雙城縣平方站三緣寺住持常仁也。」翌日嫌疑案果獲無咎解決。熙即派人至 雙城縣調查,果有常仁大師其人。於是親致謝意,並送匾額以為紀念,題曰:「孝行可風」永垂紀念。影響所及,軍警文化界人士望風皈依者,不可勝數也。

師於民國二十八年接北京上房山清池老和尚法,回寺舉行陞坐大典。於三月十七日,師之誕辰,有數千里之外居士親來道賀,甚多達官貴人等約五千餘眾,日本軍區司令官亦來參禮叩拜。平房乃軍事祕密禁區,不准通行,是日亦開放任何人往來,真乃盛極一時之創舉,咸嘆為稀有。余亦躬逢其盛,即以偈賀之曰:「舜其大孝感動天,象為 之耕鳥耘田。吾師今日更至孝,天人同慶佛開顏。」

是日有二童子送鮮桃一筐十餘枚,味甘美異常。時值寒季本無桃,故人咸云為天仙所送。慶祝陞座後,決議興建叢林,增加僧舍,留單接眾,成立十方常住,然需款頗鉅。當時有某位富商欲獨力包修而師婉卻之。席云:「十方道場應由十方檀越布施種福。故吾願次第行乞化緣,集腋成裘,群策群力,眾志成城,而為萬姓植德本。」於是偕余沿門募化,不越貧而從富,不越賤而從貴,大慈平等,廣度群機。 
憶其時東井子村張姓者家豢狼犬甚惡,村人畏之如虎,無敢過訪者。師與吾登門募緣,而其犬竟馴如綿羊,搖尾歡迎不吠,人皆異之。 

一次募緣至吳家窩堡吳文會家中,余與師閒談,檢討勸募所得款,數目頗鉅,甚為可觀。言下師甚自驕,躊躇滿志,謂所有布施者皆因素聞孝子光名,故樂於踴躍捐助,非他人提倡所助也。余遂沈默不言,以示抗諫。是日上午八時,師偕同區村鄉屯首長富紳等十餘眾,出動沿門勸募,至十一 時回吳宅用齋。午餐後合計所募款,僅得二十四元,打破以往最少之記錄。余笑謂師曰:「今日方丈和尚王孝子之光與名何往乎?」師曰:「汝勿復藏舌緘默,吾已知失言實則借汝光至大,仍希汝出廣長舌相,盡力合作。」余曰:「唯。」

當時有張木匠者,余謂之曰:「吾寺修工,君當助十日木工可否?」曰:「可。」余問曰:「工價若干?」曰:「十二元。」余曰:「君助四人工資可否?」曰:「無。」余曰:「君袋中有。」果然不多不少四十八元,彼不勝驚駭,歎神奇之至。

中國風俗,婦女喜歡吉祥話,即廣東人所謂「好意頭」。故一般有子女者,皆抱至大師面前,請問好養否?師皆以好養答之。余私問大師曰:「方丈和尚您確知其子好養乎?緣何皆以好養答之?」師曰:「彼願聽此吉 利話故也。」余曰:「從前某婦問其子,您答好養。未及三日,其子竟亡。」師復曰:「如何是圓滿答覆?」余曰:「再有此等事件可令問我。」一日過,有人抱子來問,余曰:「汝子易養否?須問汝自己。何以故?譬如汝子本來長命,吾亦告汝易養大成材。但汝肆無忌憚造業,而夭折其壽,則謂吾言無驗。反之,汝子本來短命,吾亦告汝不易養大,但汝時刻省察作德,而增其年,亦謂吾言無靈。故須反求諸己,莫向外馳求也。」

於哈爾濱遇一洋神父曰:「佛教拜神像乃是迷信行為,有何益處?」余答曰:「汝不拜偶像又有何益處?」曰:「不迷信。」余曰:「佛教拜佛乃減輕吾我貢高之驕傲習氣,亦是最佳之運動,增強身體之健康,尚有更益於此者乎?至於汝所謂迷信者,本極平常之名詞。須知信迷者實為大錯,何以故?所謂迷信者,乃凡夫也。凡夫雖迷,然能有求信正法之心,將來決定成佛,毫無疑義。信迷者,外道也。外道雖信,然盲目相從,入於邪途,迷而不覺,造業受報,苦不可言,求出無期。又有迷不信者,天魔也。天魔既迷而墮入魔王眷屬,更不信正法,尤苦惱無邊。復有信不迷者,聖賢也。聖賢因信正法,果得覺悟。般若常明,照破迷闇。斯乃最勝方便門也。

廣島被原子彈摧毀,日本無條件投降。中國同胞厄運末了,東北復被俄人侵佔,搶掠燒殺,攔路打劫,無惡不作。余陪同方丈攜款百萬元而返寺,遇俄兵數名,強行搜搶。在此無力反抗情況下,方丈只有合掌稱念「南無阿彌陀佛」萬德洪名不輟,結果一毫未被劫損。至寺中,余提議時局動盪不安,應停止工程,以待機緣。方丈曰:「否。」余曰:「吾不復參加募 緣工作矣。」從此雲遊各處,普化群機。而大師仍披精進鎧,作眾生良福田。建造梵宇畢,赴北京坐化,圓寂於拈花寺,享年七十又二,戒臘二十二寒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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